作者:J. Simpson
译者:易二三
校对:覃天
【资料图】
来源:Little White Lies(2023年4月4日)
中田秀夫的《午夜凶铃》于1998年上映,2003年翻拍了美国版,捕捉到了一个处于悬崖边上的世界——不仅仅是指新的千年,而是一个全新的时代。
《午夜凶铃》(1998)
高速互联网的普及、文件共享、社交媒体的兴起以及日益紧密的联系,将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对文化和社会产生各种可以想象的深远影响。中田对复仇怨魂和致命诅咒的噩梦般的设想,完美地反映了这种变迁。
《午夜凶铃》以及片中的主角山村贞子预示了许多将主导21世纪恐怖片的主题:日式恐怖片的兴起;翻拍和无尽续集的流行;对技术的焦虑;以及最重要的关于病毒和传染的主题——正如21世纪丧尸电影的泛滥所证明的那样。
贞子还集中体现了所有这些极具张力的对立:模拟/数字;过去/未来;男性/女性;真实/虚构,以及东方/西方。她代表了某个特定时刻的整体,从来没有落入一个可以被随意编码和否定的位置。她是20世纪和21世纪之间支点的一个寓言,因为人类集体跌入了信息时代的数字兔子洞,世界从此不一样了。
《午夜凶铃》讲述了记者浅川玲子(松岛菜菜子饰)调查一群青少年的一系列离奇死亡事件,其中包括她的侄女智子——我们看到她在电影冷酷的开场中不幸身亡。
玲子的调查将她引向了伊豆的太平洋度假村,已故的几位青少年在死前一周都曾到访过那里。她发现并观看了一盘没有标记的录像带,里面是一系列看似毫无意义的超现实影像。
当事件波及到她的前夫以及儿子阳一的父亲高山龙司(真田广之饰)之后,两人一同来到了伊豆大岛。在那里,他们发现了山村志津子的故事——志津子是个具有超能力的通灵者,她成功预测了火山爆发后,在当地获得了巨大的声誉;伊熊平八郎是个超能力的研究者,试图利用她来建立自己的名声;贞子是志津子的女儿,她以自己的通灵能力诅咒并杀死了一些记者。
由于某个神秘的启示,玲子和龙司意识到贞子的尸体就被藏在玲子第一次观看被诅咒的录像带的小屋下方的井里。两人挖掘出她的骸骨,才发现她在井里被困七天才死去,这使他们认为诅咒已经解除——贞子得到了安葬,灵魂已经安息,她未完成的复仇事业也已结束。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在影片的最后时刻,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与龙司进行了一次可怕的面对面对峙,然后把他杀死了。玲子意识到,是录像带的拷贝救了她的命,平息了贞子的怒火。片尾,玲子驱车前往她父亲家,以期让她的父亲观看录像带,拯救她同样看过带有诅咒的录影带的儿子。
虽然贞子象征着许多21世纪的恐惧和焦虑,但其中最明显的是围绕媒体和技术的焦虑,特别是摄影机、电视和电影等与视觉有关的技术,以及病毒和传染的主题。技术的转变往往会导致新的恐惧和焦虑,甚至有时会带来宇宙论上的变革。
历史学家经常把电报的发明归功于19世纪唯灵论的兴起,正如媒体历史学家弗里德里希·基特勒在他颇有影响力的文章《留声机,电影,打字机》(Gramophone Film Typewriter)中所说的那样,「摩斯电码的发明……很快被招魂的降神会上轻叩的幽灵们用来传述他们从死亡国度带来的信息。」
媒体理论家杰弗里·斯康斯在《灵异的媒体》(Haunted Media)中进一步阐述,他说:「毕竟,通过敲击的动作与死者交谈,只比通过标点和文字与活着的人交谈更神奇一点;两者都涉及到通过技术将主体重组为一个既间离又神秘的实体。唯灵论吸引了许多皈依者,因为它为这些看似神秘的现象提供了一个技术上合理的解释系统。」
声音转化为电流并通过长长的电线传输,并不比伴随着乙醚的使用而传来的死寂声显得遥远多少。这就像阿瑟·克拉克的那句著名的格言一样:「任何足够先进的技术,初看都与魔法无异。」
尽管贞子以一种幽灵的形式代表了众多的技术焦虑,但她与摄影机的关系最为密切,这一点在《午夜凶铃》中通过相关的符号、意象和情节点反复得到了强化。
首先,最明显的是,当一个受害者成为贞子诅咒的牺牲品时,画面会闪现为负片,就好像他们被困住并被囚禁在了胶片之上。正如学者克里斯汀·拉斯菲尔德在她的文章《「凶铃热」中的媒体焦虑》(Media Anxiety in the Ring Phenomenon)中所论述的那样:
构建这些电影的对铃声的强烈恐惧,转化为对摄影机的主体性丧失和「自我」的消亡的更大恐惧——即影像被从其存在的时间性中窃取、捕获,然后通过摄影机或投影仪的镜头重新投射出来时。
这种联系通过重复使用井盖封住井口的画面变得更加明显,这也正是美版《午夜凶铃》的海报所使用的元素,类似于眼睛的瞳孔。此外,贞子似乎可以用她的思想将影像直接印在胶片上,就好像她变成了一台摄影机。
有鉴于此,贞子完美地代表了我们对21世纪影像泛滥的恐惧和焦虑,以及它们与主体的脱离。她是我们对于影像外观方面的集体神经质的化身;我们对于不可思议的图片滤镜及其对我们心理的影响的返祖式反应,似乎毛骨悚然地通过贞子诅咒的那些受害者的污浊而扭曲的脸传达了出来。
她甚至预言了即将到来的「深伪技术」,即就算没有照片,我们的肖像也可以被创造、被操纵和被利用。目前,我们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深伪技术的存在,以及它们带来的心理不安,就像贞子的诅咒一样无法逃脱。
贞子与摄影机和摄影的联系揭示了这种媒介固有的灵异性,正如文学理论家罗兰·巴特在其关于摄影的著作《明室:摄影札记》(Camera Lucida: Reflections on Photography)中指出的那样,这种幽灵性是对随后的主体性和身份的丧失的召唤,以及对死亡的内在提醒。
「照片记录的是那个非常微小的时刻,我既不是主体也非客体,而是一个感觉自己正在成为客体的主体;这时我经历了某种微观层面的死亡;我真的变成了一个幽灵。」
《午夜凶铃》的另一个主要技术触点则是电视,影片中最引人注目且难忘的时刻是贞子从龙司的电视中爬出来,实施她的复仇。贞子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面容是一个凄美的隐喻,诉说着在过去的20年里,新媒体扮演着越来越恶毒的角色,它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渗透进我们的私人空间。
贯穿《午夜凶铃》电影和原著小说的另一个流行主题是病毒和传染,而且在铃木光司的《环界》系列小说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在书中,贞子是日本最后一个感染天花的人,这一点被屡屡提及。病毒这个词也在书中反复出现,特别是在写到关于被诅咒的录像带的复制及传播的时候。
贞子存在的理由不是来自坟墓之外的正义,而只是复制。在这一点上,贞子是对追求病毒式成名的人的凄美化身。被诅咒的录像带是所有埋藏在YouTube和4Chan、Reddit等链接分享网站深处的令人震惊、令人不安的影像,以及自互联网出现以来我们阅览的所有清单式文章和热点视频的替代物。
尽管涉及各种各样的现代主题,但《午夜凶铃》是一部明显的前现代电影,同时,即使它与许多现代主题和焦虑纠缠,但它发生在一个显然虚拟的世界中。
在片中,玲子在报纸上寻找青少年们死亡的细节。而且虽然手机在1998年就已经很普及,但座机却以其令人震惊的铃声打破了宁静的气氛。互联网甚至从未被提及。
回过头来看,《午夜凶铃》或许可以被视作20世纪最后的喘息,惊恐地凝视着即将降临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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